流动空间，正如它的名称，是一个设计的体量之间的空间，它流经贯穿整个建筑物，连接所有的空间，创造一个平和的节奏。在这个空间中游移意味着发现惊喜，就像在树林里散步，每个人都在自己寻找一条路径。

适于人享受的温泉都存在于特殊的地质构造中。泉水需要狭长的通往深层地心岩的石缝隙，才能保证既可以获得地热，又不至于烫伤人体。所以片麻岩和温泉是地质运动的一体两面。往往当人们看见了片麻岩的屋顶时，温泉也就不会太远。

与其说卒姆托的这个作品像石矿一样被置入山体，不如说它是温泉自然构造的延伸。泉水通过片麻岩地质构造到达地面，进入一个人造的片麻岩宫殿，人们可以获得泉水在地下、室内、室外的不同体验。所以，在展开建筑的故事之前，这座建筑首先讲述了人与地质构造对话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说，卒姆托的地质感觉决定了整个建筑的构思高度。

△ 被置入山体的瓦尔斯温泉浴场摄影：张虔希

△ 另一面朝向山体开放图源网络

1996年，瑞士建筑师彼得·卒姆托因为建造了瓦尔斯温泉浴场而开始被广泛关注。

他希望建造一个看起来存在于整个酒店区域之前的建筑，与自然的契合就成为了这个山里浴场的命题。他在设计这座建筑的时候反复斟酌山、水、石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将这些启发转变为具体的建筑形式。

△ 瓦尔斯温泉浴场场地示意图

△ 瓦尔斯温泉浴场外观摄影：张虔希

△ 瓦尔斯温泉浴场外观图源网络

建筑的物化手段有着清晰的卒姆托印记。那些蒙德里安式的平面构成，实体方块在平面上的组织，光线被如同实体般的被组织在平面里。实体（Volumen）、空间（Raum）、光（Licht）作为建筑构成的三个物质元素，不断地出现在卒姆托后续的作品里。室内、半室内、室外、简单的高差和水的通道，这些在今天看来都是非常小的建筑动作，但在材料、水、光、温度和雾气的配合下，使得建筑体验非常丰富。

△ 卒姆托的瓦尔斯温泉浴场草图

△ 瓦尔斯温泉浴场平面图

△ 瓦尔斯温泉浴场剖面图

一条走廊组织了更衣间的入口，人们穿过更衣间，可以俯瞰整个浴场的丰富空间。经过一条长长的坡道，人们沿着山体往复，可以到达较低的浴场部分。封闭的建筑体量包裹着不同的功能和不同温度的水池，体量撑起了混凝土的楼板，楼板的悬挑创造了遮蔽，也让自然光从板与板之间的缝隙洒入幽暗神秘的空间中。

△ 由更衣间开始组织的流线©FG SG

△ 浴场室内©FG SG

浴场主体部分的封闭空间和流动空间有一个清楚的关系，是结构上的，更是空间上的。5个体量面对着山体，对远山的景观有选择地遮蔽和开放。7个小浴池和冲澡的体量组织了对两个开放浴池的围合，幽暗的内部空间各异，在内部材料和颜色上都做了不同的处理。如桑拿和冲凉等其他的功能也是放置在一个个的体块中，与山体的关系若即若离。

△ 冬季的瓦尔斯室外浴池 ©FG SG

△ 瓦尔斯室外浴池空间图源网络

△ 瓦尔斯室内浴池©HélèneBinet

△ 不同颜色的池子图源网络

当建筑再进一步被构造化的时候，整个建筑对于温差、水、矿物质、保温、空调和结构悬挑等技术议题的处理非常复杂，而且都隐藏于巨型结构内部。混凝土的浇筑顺序、膨胀缝的位置、水的循环都被整体考虑在构造设计之中，且大部分依赖于与工程师的直接讨论，并用混凝土直接解决（并非依赖产品）。建筑表现在外的只有简洁朴素的外观，以及精细的常规构造（扶手、泉水管和水下灯光等）。

△ 构造细节图源网络

△ 泉水在室内混凝土墙上留下的矿物沉淀图源网络

我们从这座建筑的空间不只能看到罗马浴场，也能看到洞穴，考古遗迹的记忆。比例扁长的片麻岩是墙体的材料，层层叠加，厚度却有微妙的变化，在空间中夸张了建筑的厚重感。水和石材在这个建筑中形成了长期积累的关系，石材的墙面逐渐染上了水的痕迹，空间里满是水的声音和气味。当人们沐浴着从高处屋顶之间洒下来的光，走进一个个封闭的不同温度的浴池，在面向景观的平台上休息，会逐渐相信这个建筑是山体的延伸。

△ 浴场室内图源网络

瓦尔斯温泉浴场是一座根植于欧洲文化的建筑，它不会出现在东方、美国或是其他任何地方。卒姆托的文化修养，尤其是早年在文保部门工作的经历对此产生了重要影响。例如，由巨大石块拼合成的种植屋顶，还有人们缓缓下行进入水池的过程，都可能源自伊特鲁里亚（Etruscan）的墓地和古代的女子浴池。这座房子“砌体与混凝土整体浇筑”的方式与古罗马混凝土做法也存在密切联系，类似的例子还有拉斐尔·莫内欧在西班牙梅里达的国家罗马艺术博物馆，西格德·劳伦兹在瑞典马尔默的墓地教堂。在瑞意边境的博尔米奥（Bormio）有仍被使用的古罗马浴场，它通过游泳连接室内外的体验方式据信是卒姆托的直接参考案例。那种对于光线物质化的理解在中世纪的建筑中广泛存在。这些所有的文化联系都很容易在卒姆托的修复和保护项目中找到蛛丝马迹。

从某种程度上讲，“气氛”“感动”“记忆”或者任何人们可以在卒姆托建筑中感受到的情绪，都只是最终的结果，而卒姆托构思和判断的来源是更加复杂的话题。